电信网络诈骗犯罪频发，催生了帮助诈骗分子洗钱的黑灰产业链。当受害人将钱款汇入骗子指定的银行账户，这些资金会迅速通过多个账户层层转移。可是，账户都是实名登记的，为什么诈骗团伙还敢如此明目张胆?这背后隐藏着一个见不得光的“卡农”群体。

记者近日从江苏省南通市公安局获悉，经过数月缜密侦查，南通警方成功打掉一个非法买卖公司营业执照、对公账户团伙，查获营业执照、对公账户18套，抓获犯罪嫌疑人13人。令人惊叹的是，这些被卖给诈骗分子使用的对公账户，短短一个半月时间已产生资金流水1亿余元，涉及被骗资金超过5000万元。

出卖身份甘愿办卡赚快钱

今年30岁的广东人欧某，居无定所，靠日结工资度日。2020年11月，欧某在广州市番禺区一网吧上网时，无意间觅得一条生财之道。当时，欧某身上已经没有钱了，又想抽烟，就向隔壁桌的人“讨”烟抽。

对方问他想不想挣快钱，可以介绍，只要办成就能拿到数千元的报酬。虽觉得蹊跷，但面对如此轻松赚钱的诱惑，欧某当即同意。也正是这支烟的搭讪，让他成了一名“卡农”，踏进了这条电信网络诈骗的黑灰产业链。

几天后，欧某在对方指导下，乘车来到了南通市。到达指定宾馆后，对方又把一个微信名叫“忧郁的老王”的人推给了欧某，让他和其保持微信联系。原来，“忧郁的老王”才是这趟“办证之旅”幕后的邀约者。

此后几天，“忧郁的老王”并未现身，但承担了欧某所有食宿费用和每天50元的生活费，并要走了他的身份证号码。同一时间，李某、钟某也到达南通， 和欧某入住了同一家宾馆，应约而来的 3人整日无所事事，不是睡觉，就是泡在网吧里。不久后，“忧郁的老王”让欧某到指定地点，跟着接头的人去办营业执照和对公账户。

有了“忧郁的老王”安排的代办人员，人生地不熟的欧某顺利将事情办完。据欧某交代，代办人员知道怎么应付银行审核，会给他提前准备好答案，不需要他操心，只要到场提供身份证即可。

短短数日，欧某在南通“成立”了两家公司，不过公司的营业执照、对公账户、U盾、手机卡等“四件套”在办理完成后就交给了代办人员。他心知肚明， “四件套”全都到了“忧郁的老王”手中， 自己则通过出卖身份信息，从中拿到每 套1600元的好处费。

和欧某类似，“忧郁的老王”邀约来的其他几人也在其精心安排下成立公司，办理“四件套”。两个月时间，众人在南通一共办理了18家公司的“四件套”。

按图索骥挖出卖卡嫌疑人

而“忧郁的老王”如此疯狂地雇人办理“四件套”，究竟有何企图?

2020年11月至12月，重庆一女子落入投资理财诈骗陷阱。在骗子的诱惑下，女子不断向指定平台转账投资，累计投入资金11.8万元。直到发现平台无法提现，女子才意识到上当受骗，随即报警。民警调查发现，女子被骗的11.8 万元已通过多个公司账户转移，这其中就有“忧郁的老王”在南通办理的公司账户。

原来，“忧郁的老王”将这些“四件套”转手卖给诈骗团伙，帮助犯罪分子用于转移赃款。

就在这段时间，南通警方已经注意到了“忧郁的老王”。南通市公安局刑警支队通过展开摸排工作，当地一家财务公司很快进入警方视线。相关线索移交给辖区钟秀派出所后，这家财务公司负责人周某及相关工作人员很快到案。

据周某交代，2020年10月，自己在一家面馆约见客户。就在他们商量事情的时候，却被邻桌吃面的“忧郁的老王”听了一耳朵。他当即过来搭讪，和周某加了微信，让其代办营业执照和对公账户。在代办证件的过程中，周某对“忧郁的老王”也起了疑心，但仍抱着侥幸心理没有拒绝眼前的利益。直至案发， 周某经营的财务公司一共帮“忧郁的老王”办理了7家公司的“四件套”。

循着这条线索，南通警方继续深挖，摸清了这一犯罪团伙的组织架构， 隐身幕后的“忧郁的老王”也逐渐浮出水面。

“忧郁的老王”真实姓名邹某，江西人，今年30岁，通过上家向诈骗团伙非法出售营业执照、对公账户等“四件套”牟利。几年前，邹某就在这个行当里摸爬滚打，带人在各地办理“四件套”。2020年10月，经人介绍，邹某认识了陈某，陈某愿意为邹某提供便利。双方一拍即合，商议好由邹某将“卡农”约至南通，陈某提供帮助，联系本地财务公司， 完成“四件套”的办理。

在此过程中，欧某等“卡农”从邹某处拿到每套大约1600元的好处费，财务公司可以获得每套大约2500元的代办费，而邹某则以每套1.1万元的价格将“四件套”卖给上家，除去各种费用， 每套大约获利5000元。

“所谓‘卡农’，就是愿意出卖个人信息办理证件、银行卡的人。”参与案件侦查的南通市公安局崇川分局钟秀派出所民警潘宇杰介绍，“卡农”往往经济拮据、好逸恶劳，加之法律意识淡薄、贪图小便宜，心甘情愿用自己的身份去办理公司营业执照、对公账户、U盾和手机卡等。

警方收网涉案人员全归案

由于涉案的“卡农”遍布全国各地，给抓捕行动带来一定困难，南通警方根据梳理出的线索，组织警力分赴广东、江西、上海等地，先后将欧某、徐某、李某、钟某等人抓捕归案。

今年2月初，获悉邹某正在江西老家的线索后，办案民警立即驱车前往邹某所在的村庄。2月5日，正值当地的小年夜，村里处处洋溢着年味儿。此刻，邹某正在一农户家里打牌。当民警破门而入时，其他人都惊恐万分，以为警察是来抓赌的，只有邹某很是淡然，但得知来人是南通的民警时，他脸上终于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你们说是从南通过来的，我就知道是什么事情了。”被戴上手铐的时候，邹某说，“没想到这么快民警就找上门来”。

据邹某交代，自己从南通回到老家后，发现原来微信联系的好几个人都没了消息，觉察到有问题，但他还心存侥幸，因为在整个组织、贩卖“四件套”的过程中，邹某并没有向任何人透露过自己的真实身份。

南通警方调查发现，邹某出售给诈骗团伙的18个对公账户里，案发时已有13个账户启用。短短一个半月时间，这些账户产生的资金流水高达1亿余元， 涉及群众被骗资金超过5000万元。

“任何一起电信网络诈骗案件，都离不开资金流这一关键要素。”南通市公安局刑警支队一大队民警凌春华告诉记者，资金流最重要的载体就是银行卡，包括个人银行卡、对公账户、第三方支付账户等等。诈骗分子往往利用“卡农”办理的“实名不实人”的银行卡转移赃款，以逃避公安机关追查。

截至目前，涉案的13名犯罪嫌疑人已被全部抓获归案。其中，犯罪嫌疑人邹某因涉嫌买卖国家机关证件罪和妨害信用卡管理罪已被批准逮捕，章某、周某、梁某、欧某等其余人员因涉嫌买卖国家机关证件罪和帮助信息网络犯罪活动罪被依法采取刑事强制措施。

严打“两卡”杜绝实名不实人

当前，电信网络诈骗持续高发，与手机卡、银行卡“实名不实人”有着密切关系，打击、治理、惩戒开办及贩卖“两卡”违法犯罪团伙的“断卡”行动也在不断推进。南通市反诈中心联合人民银行、三大通信运营商等部门开展专项行业治理，重点围绕涉案银行账户、手机卡的开户、买卖、寄递、出租等环节，深入推进“两卡”实名登记和联网核查，规范银行和通信、互联网、软件开发企业经营行为，从源头上切断支撑电信网络诈骗犯罪猖獗发展的黑灰产业链条，实现全链条打击整治。

今年3月以来，南通警方累计派出60多个工作组，赴全国各地开展集中收网行动，打掉团伙42个，抓获嫌疑人190名，破获本地电信网络诈骗案件158起，协破外地案件300余起，查获银行卡、手机卡400余张。

“严打‘两卡’，斩断这一黑灰产业， 是遏制当前电信网络诈骗高发的有效措施之一。”南通市公安局刑警支队副支队长徐浩说，随着公安机关“断卡” 行动的深入开展，诈骗团伙可以利用的洗钱账户资源日益减少，甚至处于“缺货”状态。

“以往，诈骗团伙买来账户后，通常会休眠1至3个月后再启用。如今，账户的‘休眠期’已明显缩短。”徐浩说，本案中，在邹某出售给诈骗团伙的对公账户中，有的仅隔三四天时间就开始被诈骗团伙用来转移赃款。

南通警方表示，将持续保持高压态势，依法严厉打击开办贩卖银行卡、电话卡等违法犯罪。同时郑重提醒广大人民群众，切勿将自己名下的手机卡、银行卡出租、出售给他人，看似无足轻重的小举动，已涉嫌违法犯罪。同时应妥善保管好的自己的身份证件、银行卡、手机卡，一旦发现买卖银行卡、手机卡的违法犯罪行为，应立即向公安机关举报。